14
手机突然响了。
谢衣回过神来,拿起电话一看原来是顶头上司。
原来是公司和一家大集团的谈判终于拿下来了,下个月签署合同。这是个大项目,所有的工作都要为它让步,他们部门需要马上开始拟定草案。
谢衣平静到有些低沉的声音显然让上司以为休息日的电话令他不快,一再保证,合作方是个财大气粗的国有集团,这个项目签下来了,奖金相当可观。
这个消息于他,却没什么可供开心的。
虽然他一度拼命工作,就是为了钱。
——叶海的两个字把他的心捅得凹陷下去。谢衣轻轻吸了口气,说,那万一是别的原因呢?
“能是什么原因?!”他大概又喝了一大口啤酒,打了个酒嗝:“我知道了,那就是嫌我没钱。”
这句话大概直接把他的心刺穿,冬天的风灌进来又笑嘻嘻地跑出去。
谢衣挂了电话,看到桌上的那束腊梅已经完全枯萎,半点残香不剩,只怕再放下去就臭了。
他扔了花出去,清洗瓶子的时候,叮当一声,一个东西从瓶里落了出来。
一枚钥匙。
他把它握在手里,心里想起那首诗:无论你是否要离去,无论你是否要来临,我都会用一把钥匙锁上这扇门。
现在这把钥匙还在他的大衣内袋里。
但是岁月早已换了谜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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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又好看又温柔的谢老师从学院里辞了职,让不少女生颇感遗憾。当然也有人觉得正好没有了身份的约束,试图和他进一步发展关系。
但谢衣很快离开了这座城市;要与他保持联系也越来越难。
毕竟他实在不算主动的人,甚至不是一个你主动就会给予回应的人。
16
谢衣驱车回去的时候,在刚才问路的小烟摊买了包软中华。
他在后来开始抽烟,抽得不多,一个星期一包的量;毕竟他有场面上的应酬,还要应付偶尔的失眠。
烟摊老板问:找到人没?
谢衣摇头笑了笑:都搬空了。
他回到车上,想起离开时回头看到的那栋破败小楼,在左胸口袋里的钥匙像钝重的刺,在心上笨拙地划出一道伤口。
17
伤口偶尔会在出其不意的时候袭击。
疼痛的诱发点却又往往令人措手不及。
八卦的小高在茶水间和小周咬耳朵:刚才开例会,主任好像一直有点心不在焉。
你傻呀,这次和乐氏签合同,不知道有多少奖金,一想起这个谁有心思开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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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看到项目后面跟的负责人名字的时候,谢衣谈不上走神。
猛然撞入眼帘的乐无异三个字,反而应该说是,提神。
他看着那三个字,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阵。
四号宋体标准印刷,在平铺直叙的项目材料里,真真是白纸黑字清晰分明。
于是空洞的黑白好像变成了黑色西服和白色衬衫。想必那孩子现在也会穿上这样的衣服,来往于职场里。
——他如今,也像个大人了么?
文件传给对方看到的时候,他是否还记得他的名姓?又是否会像大人一样,笑着跟人说,他们法务部这个领导我还认识。在谈判桌上的时候,他是不是还带着同样的笑容说,对不起,我来迟了。
真是怀念。
——三年的时间,从未在真正见到他的时候那么具象化。
每一个表情,都是三年。
文件往来早已把彼此的底揭得明明白白。至少谢衣已经做足了准备,务必让自己无懈可击,包裹得不露任何破绽。
幸好他并不是会签的主角,只是必要地出席,挂着公式化的表情听对方的代表发言。
双方签字,交换合同,会议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
乐无异在掌声里,与他们一一握手。
谢衣站起来,掸了掸衣袖,伸出手,抬头看着他。
隔着会议桌伸过手来,两个人的手交叠,还没有握到实处,对方已经松开去。
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他掌心的涔涔冷汗。
19
签合同之后,双方的人自然还要一起聚个餐。好像非得吃了这顿饭喝了这杯酒,才能好好谈工作。这个规矩不分南北,谢衣虽然是学者出身,至今也轻车熟路了——他酒量好,逢饭局上边都得把他叫上,谈不上千杯不倒,但曾经一个人喝倒对方三个还是上得了光荣榜。
这回也不例外。
踩着影子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他将身上的烟酒气息冲刷干净,本来想看会儿书再睡,困意却袭上来。
大概是近年工作辛苦,出差熬夜都是常事,身体逐渐不如从前。
大约经不起以前那样闹腾了。
二〇一三年的一月底,谢衣刚刚洗漱完毕,那个孩子突然打来电话,说要陪他去看云图首场。
十一点过,外面还飘着雪沫子。挂了电话,谢衣匆匆换了大衣出门,打车往上城区去。
看完电影已经两点过,乐无异还意犹未尽。那会儿已近年关,下半夜冷冷的月亮升上来,他便改口要打车去江边看月亮。
两个人的手都冰凉,他说完这话还打了两个喷嚏。谢衣哪里有心情跟他吟风弄月,板着脸要把他押回家。
谢衣把他按上车的时候,对方还不肯乖乖回家。明知他是耍无赖,谢衣还是没办法:“需要人送你么?”
乐无异对答流利:“好啊,那就送我去你家吧。”
20
后续的合作与谢衣基本上没有了太大的关系。于是随着一场寒流侵袭,短暂重逢被遗落在大雪下面,一起消融。
大概是春天快来了,公司里的阿姨越发热心为他相看每个角落可能错过的好姑娘。人事部的王老师舌头上能跑马,谢衣全无防备,于是棋错一着,稀里糊涂“答应”了一次相亲。
照片上是个年轻干练的都市女性,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出。
兴许大城市打拼久了的人都变成这样,神情与其说淡定倒不如说是僵硬,眼底渐渐失了神采,生活照上也像是带着一张面具。
可他还是赴了约。
彼此心情平淡地聊天,笑容里虽然没有半分波动,气氛却还算不错。
喝了下午茶,按相亲惯例便是看电影。电影院就在楼上,席卷三月的电影的大幅海报占据整面墙壁,神气十足的兔子和懒洋洋的狐狸夺人眼球。
笑点不缺,萌点也有,主题合理地深化,又有爆米花打发。美中不足便是太吵闹,后排的小孩问“那是什么”问了两个小时。
三年没去过电影院的谢衣想:还是午夜场的好,至少不会有多余的人。
散场的时候,谢衣正要起身,突然扫到斜后方一个人。昏黄的灯下仔细一看,原来果真没看错。
大约也是看清楚了他,目光交汇的瞬间,乐无异的脸色变得尴尬。
像是悄悄逃课的学生在走廊上迎面撞上老师,招呼不是,不招呼更不是。
末了尴尬地笑了笑:“谢——”
谢衣看着他。
于是他叫:“谢主任。”
谢衣点点头,身后的女伴问:“这位是?”
“工作上的同事。”
乐无异和一个年轻小姑娘一起,四人出了放映厅。
不着边际的几句寒暄,谢衣心里却想:还是午夜场的好。
可谁是多余的人呢?
21
乐无异身边的小姑娘看上去十岁左右,好奇地打量谢衣。
他咳了咳:“这是我妹妹。”
谢衣道:“都没听说你还有妹妹。”
他随口一句客套,想是被对方做了深入的阐释,乐无异的脸僵了一下。
谢衣向女伴介绍乐无异:“这是工作上的同事,乐无异乐总。”转过去对乐无异说,“这是我朋友,刘小姐。”
一个同事,一个朋友,含糊其辞,滴水不漏。
同事是不是真同事待考,朋友却肯定不是真朋友。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谢衣和她是什么关系,偏偏乐无异却热情地邀请他们一起吃晚饭。
谢衣也没拒绝,刚一点头就被小姑娘抱住大腿摇啊摇:“叔叔我们去吃肯基基好不好,哥哥不带我去。”
乐无异赶紧把她拖下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孩子喜欢乱叫人。”
“你妹妹和你倒是像。”
刘小姐抿唇:“谢先生和乐总算是平辈?只怕让小妹妹叫谢先生一声哥哥就差得有点远了。”
乐无异哪敢跟谢衣平起平坐,连忙摇头:“不不不,我是晚辈,晚辈。”
谢衣只是笑了笑:“担不起。”
对方沉默了一阵,问:“听说谢主任也是才调过来不久——几时回的这里?”
回?
谢衣摸了摸衣服,从大衣到裤兜,才想起来今天没有带烟,平淡答道:“今年年初。”他弯腰牵小女孩的手,“要吃肯德基吗?二楼好像正好有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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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预料中的相亲双人晚宴变成了和对方同事以及对方同事妹妹在肯基基的欢乐聚会,好在饭后谢衣提出了告别,尽职地开车将女方送回去。
一路上听的是克莱德曼,聊的是村上春树,春夜的江风扑面,一长排的路灯亮度暧昧,身侧的人风度彬彬声音温柔。
恰到好处,堪称完美。
唯一可惜的是,结尾的地方,差了一句再会。
下了车后,女伴在原地想,不知道自己若是刚才也递过去一张名片,他会不会打来电话?
——虽然谢衣似乎并不甚热情,但当时到底是收下了乐无异的那张名片。
大概也是松了口气,乐无异道:“那——那谢主任,以后多联系。”
谢衣客气地笑了笑,也没接话,告辞道:“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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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车窗和顶窗,残留的香水味道很快被风带走,于是和相亲对象最后一点联系都不再有。
——为什么不留下联系方式?
他已经过了而立之年,有了稳定的工作和收入,正好应该有一场婚姻,一个家庭,一位妻子,就像一粒随着风的种子终于找到一隅落下,可以安心地等待扎根和发芽。
他确实也是这样计划的——电影之后一餐合心意又合身份的西餐,将对方送回家,礼貌地询问联系方式,对她说再见;若对方也同意,那么就保持联系,不久后大约就可以确立起不咸不淡的恋爱关系。
他不是传统观念和规则的反抗者,也不再有激情消耗自己不多的精力。但就在乏善可陈的克莱德曼和村上春树里,他突然想起乐无异曾经挂在他身上,喋喋不休地说:我的老师,你要找一点计划外的东西,说不定能捡到宝,来听听重金属怎么样。
在滨江路上的岔路停下来等红灯,拿出名片重新打量。
乐无异三个字是烫金的行楷,倒露出几分可爱的耀武扬威的意味——你千万等着,我来找你。
计划外的,也许是一张名片,和一次再会。
——说不定能捡到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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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近来一段时间,谢衣看手机的频率明显比以往高了,有人言之凿凿,肯定是相亲成了。
立刻有反驳的声音:不可能,前天人事部王姐跟我摇头来着,说是没看上。
那就怪了——手机那头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新欢,还是旧爱?比我年轻,还是比我漂亮?
女士们的谈论自然没有什么一致的结果,倒是才被女朋友甩了的部门小李啧啧说了一句大实话,让众人顿如醍醐灌顶。
——老看手机说明什么,说明在等,而且没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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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个等就从春天等到夏天,等到小李又谈了新的女友。
大概是重新投入工作,谢衣的老式手机不知何时再次从办公桌上的醒目位置消失,除了偶尔感叹谢衣居然会失恋之外,大家都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中期考核了。
大集团里报审的程序精密而枯燥,排队的文件从谢衣这里过去,又卡在了下一个关口。
大抵是算着年中奖金,抱怨归抱怨,空气里仍然有藏不住的窃喜——上半年和乐氏谈好的几项合作按提成算下来,就算是新入职的小虾米也能拿到一个不错的数字。
小范跟小周嘀咕,要是和乐氏多合作几次就好了。
小周咦了一声:“说起这事,我刚刚去王秘书那边的时候,好像看到上次乐氏过来签项目的人来了,就是挺帅的那个——”
“乐——乐无异?”
“好像就是这个名字。他和老总还有谢主任几个人都在。”
“诶我跟你说,”小范凑近她,神秘兮兮,“他是乐氏大老板的儿子,正儿八经的富二代,隔几年就是霸道总裁……”
正说着,走廊上传来一阵喧哗。
谢衣是突然接到副总通知的,说乐氏那边几个人过来谈生意,完了安排在公司转转;不知是谁提起,总之他被叫过去当陪客。
一路上乐无异也没怎么说话,大约是想要显得成熟和镇定而面无表情,绷着一张总裁脸不知给谁看。谢衣不知他打什么主意,反正也没自己什么事,心不在焉地跟在后面,突然听到副总提到自己的名字。
“谢主任你不够意思啊,有女朋友都不跟大家说一声,公司里都不知道——”
谢衣还没反应过来话题怎么到了自己身上,愣了一下:“女朋友?我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
“刚刚乐总说的,前段时间在街上偶然遇到你和你女朋友出来看电影呢。”
谢衣明白过来了,敢情在这儿变着方套话。
他从善如流地解释:“看来是乐总误会了,那是人事部的王姐介绍的,头一次见面,后来就没联系了。”
“我就说嘛,乐总肯定误会了。”副总拍拍乐无异的肩,“要是谢主任真谈了对象,法务部那群小姑娘不集体辞职?”
幸而谢衣没有恋爱,法务部的小姑娘没有辞职,公司没有遭受严重的人员流失,双方的合作得以成功继续,乐总的表情似乎也放松下来。
到了告辞的时候,大概是察觉到谢衣打定主意做背景板不开口,未来的乐大总裁眼巴巴跑过来跟他握别,手却不敢握到实处,赶紧放开,只憋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谢——谢主任,告辞了——有机会一起去吃饭。”
谢衣也抽回手,说:“择日不如撞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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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总提出的一起吃饭被副总听到,大受欢迎,谢衣说得对,确实择日不如撞日嘛——于是下班后临时多出来了一次意外的饭局。
大概也没想到私下的约定演绎成了商务聚餐;下班后谢衣和人一起来到酒店包间,看到笑得有点尴尬的乐无异。
到底是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统共也就一桌。
虽然双方是合作关系,气氛好歹比几个月前那次要私人一些,聊着聊着有人问:“乐总是M大学法律出身吧?诶,说起来谢主任以前好像在M大教书,就是教的法律吧?”
谢衣摇摇头:“我当时在N大。”
那人摊手:“我还真琢磨是不是教过呢!”
谢衣笑了笑回答:“哪能这么巧。”
“是,哪能那么巧。”乐无异也接过话头,拿起面前的茅台往酒杯里倒,像是漫不经心地回忆,“不过我大三的时候去校外报过司考培训班,运气好,有几节课确实是谢主任教的,也算是做过学生——只是班上人太多了,谢老师一定不记得了。”
“咦,还有这事?”众人讶然。
之前说话那人拍手笑:“哈,原来还真是正儿八经的老师!”
是否记得,谢衣不承认也不否认,措辞得当又含糊:“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乐总都是总字头的人了,还称师生就不妥了。”
却见乐无异端起酒杯站起来:“给谢老师敬一杯,祝您——工作顺利,万事如意。”
谢衣不知其意,也不过兵来将挡,微笑碰杯:“以后还承乐总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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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无异的敬酒打开了推杯换盏的序幕。山珍海味都撤下,觥筹交错才是正儿八经的好戏开场。免不了的行酒划拳里,谢衣也喝了几杯。
他们老总向来不醉不欢,显然正要大干一场,挨着灌酒。乐无异毕竟只是项目负责人,又是后辈,挂了个“总”字,但是于资质于经验,哪里敌得过喝了几十年白酒的大老板,没一会儿就是五六杯下肚。
一场欢宴直到九点过,大概算是宾主尽欢。
谢衣被安排去结账送客,最后一个才离开。他喝了酒,没办法开车,在酒店外吹了一阵风,才往附近的的士站走去。
刚刚走近了,却发现有人靠在站台路灯下吹冷风。
那个人仰起头来,昏黄的灯光笼在脸上。
脸部线条从远近路灯里透出来,沿着下巴,走过喉结,最后滑落进香槟色的衬衫衣领里面——隔得明明不近,他的轮廓却清晰地印上心头。
莫说未有一日不回忆,就算是平淡时日里不曾想起,又岂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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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察觉到什么,乐无异睁眼看了过来。
灯火辉煌的街头,寥寥无几的行人,三五米距离开外,再无旁人——这一回算是狭路相逢、避无可避了。
乐无异揉了揉太阳穴,低下头去,半晌开口,“谢——”好像要想一会儿才记得起他的头衔,“谢主任。”
谢衣没说话。
乐无异又抬起头来,静静地喊道:“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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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他又这样叫他。
平板无波,一点也不情真意切,更遑论意味深长。
谢衣摸出烟来,打火机打了几次都没出火;他笼住风,凑近嘴边,啪嗒一下总算点燃了。
长长吸了一口,乐无异听他咳嗽起来。手指掸了烟灰,一支烟已经少了半个指节的长度。
谢衣看着他,好似闲适地攀谈:“散席都半个多小时了,车不好等吗?”
“嗯,车不多。”
说着一辆空车开过去。
“王总让你们喝了不少酒。”
“应该的。”乐无异沉默了一阵,转过头去,“没想到误会了刘小姐的事情,谢主任别多心。”
“乐总才是,”谢衣看了他一眼,“不必多心。”
不知怎的,那话里竟然像是有三分戏谑两分讥讽,乐无异这回是正正经经转头瞪着他,不知道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现在还没打算结婚,”谢衣喷出一口烟雾,“若是以后住进爱情的坟墓,还请乐总赏光观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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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想结婚——爱情的坟墓,不如干脆憋死在里面。”
“也不一定就是爱情的坟墓。”
“对,是不一定。爱情都没有,谈什么坟墓。”乐无异反坐在凳子上看他,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正好是口无遮拦的借口,“谢衣,你看,我喜欢你,可你不跟我住进去。”
洗碗池边洗碗的男人大概是呆了一下,水哗啦啦流了一阵才关掉码碗碟,强行把后面两句给忽略了:“你叫我什么?”
“谢衣。”
“……没规没矩。”
“有规有矩我就不在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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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无异从牙齿缝里挤出一个好字。
放空的出租车呼啸而过,两个人都没抬手拦下。
等到车开过去,谢衣淡淡问:“乐总看来是在等人来接?”
夜风把轻飘飘的问号吹走,留下一个直白的陈述句。
“没有,我一个人住。”否认得倒是快。
“哦——”谢衣了然似的应了一声;拇指和食指取下烟,熄灭在旁边的垃圾桶上,“那乐总。”
两人身高相差无几,声音不必太大,距离想必不远,仿佛就在耳边:“……需要人送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