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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乐]谢老板的包子铺(廿九~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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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九)

这事果然还没完。虽然打发了一个李家主妇的娘家表侄女,谢衣那个隔了不知几房的叔父也消停了一段时间,可是几场秋雨下过,这老爷子又惦记上了这件事情,再次亲自登门,替自家婆娘问了一个娘家妯娌的外侄孙女。

他是长辈,别管隔多远的亲,仗着宗族长老这层关系非要来操心小辈的婚事,谢衣也拿对方没办法。他一时找不到好的说辞,情急之下干脆编了一个“八字不合”的理由,于是第二天老叔和他婆娘就带着那个侄孙女的生辰八字来找谢衣,一起去找了月亮桥上那铁口直断孙半仙。

也不知孙家老太是听到了谢衣内心的声音,还是真读懂了天机,亦或一时兴起,看了两人八字,嘴巴一瞥鼻子一哼,竟然憋出这么四个字来:“姻缘?不行!”

正是一场秋雨下过之后的上午,白露寒,秋风起,头顶的天色还阴郁着。月亮桥被磨得光滑的石阶上有大大小小的水洼,桥缝里长出青苔,人人裹着半厚的长衫,手上拿着油纸伞,行色匆匆又小心翼翼地上桥下桥,生怕一跤摔到河里去。还在桥上的,除了几个卖斗笠和油纸伞的,便是镇上有名的孙老太和谢家这四五人了。

但见孙老太将那写了生辰八字的纸推回去,好几个气势汹汹作旁证的人一听这话都愣了,尤其是打头的老叔,颤抖着看了看手上的八字,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遍:“您、您再看看?”这老叔跟他家那口子都是不识字的,对于孙老太这样不仅识文断字还精通天文地理参通天意的半仙,也是尊敬得很。

“合不上就是合不上!这两人八字犯冲,早晚要出变故。”孙老太这话让谢衣之外的众人脸色煞白,几个人面面相觑,满脸不甘和不信——可是孙半仙都这么说了,那还能有假?

“谢老板的姻缘还没到呢!我且算算。”孙老太闭上眼,一会儿大拇指点一下食指,一会儿又按着中指,摇头晃脑、喃喃有词;众人都知道这是在听神仙的谕示,屏住呼吸不敢喘气。

过了老半天,孙半仙睁开眼来,将手里的算命幡往地上一跺,下了判语:“要明年!明年谢老板的姻缘就到了!”

“那、那会不会明年,我这妯娌的侄孙女就和谢老板的八字合上了呢?”

“想得倒好!”孙老太却不给老叔媳妇面子,从鼻孔里嗤了一声,“八字不合就是一辈子的事,再说这等不敬神佛的话……”

“不敢不敢!”众人连连摆手,生怕她把晦气话给说出来。

谢衣总算可以松口气,轻咳一声,不紧不慢说话了:“叔父,这事虽然缓不得,但缘分未到,也着急不来。我们还是听孙半仙的,不能违背天意。”

几人均是无话可说。谢衣又仰头看了看乌云沉沉的天,劝道:“最近入秋了,待会儿恐怕又要下雨,咱别在这儿耽误了……”

老叔这回出师不利、说媒失败,虽说八字不合不是谢衣的错,他还是瞪了这个不求上进的后生,一跺脚自个儿走了。

这老辈一走,大伙儿也就跟着散了,还有些偷偷摸摸看热闹的,都嘿嘿笑着摇头揣手离开。

谢衣给了孙老太一百文,又问:“孙老太,敢问我明年的姻缘,该在哪里?”

孙老太板着脸收了,一副替天行道、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道:“天机不可泄露!”

 

(三十)

且不管孙老太是哪根筋搭错了要毁人姻缘,谢衣却因此重新安生下来——既然赛半仙的孙老太都说如今还没到谢老板的姻缘,再有心的媒婆也都偃旗息鼓了。

往后谢衣的日子算是清净下来了。秋意缠绵,寒露过后,天气慢慢由凉快转为阴冷,辰光渐短,天亮得也一天比一天迟。镇上务农的人多,萧瑟西风里,大伙都开始想吃肉来补充体力。谢老板因此减了素包子的量,多做起了酱肉包、牛肉包还有鸡丁、肉丁、笋丁做的三鲜包,把夏天爽口的绿豆粥又换成了浓稠的红豆汤。蒸笼里飘出来的葱香味顺着热腾腾的蒸汽一路往外飘去,下庄稼的、去镇外的、河塘捕鱼的都得从这里路过,屋檐还滴着前夜雨水的熹微晨光里,远远便看到谢记包子铺的幡旗和那暖意融融的灯笼。

“谢老板今儿又起早啊!”

“拿个肉包子——钱丢这儿了啊!”

“老规矩,俩三鲜包一碗红豆汤,再加一碟小菜!”

谢老板一一应了,皮薄馅大的肉包装在油纸袋里、装在白瓷盘子里,蒸熟的皮儿下面透着油光光的酱肉馅,铜板叮叮当当落在口袋里,把檐下滴滴答答落个没完的雨滴声给挡在了热气和香气之外。

 

待到镇上落了一夜雪的时候,已经是年关了。寒冬腊月,农人不再下庄稼,都忙着为家里置备年货,写春联、贴窗花、备鞭炮、风腊肉。年前最后一趟赶集的时候,一清早李屠夫那儿现宰三百斤的肥猪,有钱的买最贵的梅花肉,没钱的也买点肥膘回去,顺着自家铁锅走一圈,沾沾油星子。

集市渐渐散了。虽然是中午,阴沉天色下,只有零零星星的人还没回家。谢衣见人已经不多,等铺子里最后一个客人结账走了,也熄了炭炉,开始收拾了铺子、幡旗和桌椅。

在他这儿一边烧火一边吃霸王餐的煤球精簇拥在炭炉边,看着谢老板忙里忙外。

“谢老板在干啥?”

“连顶棚都给收走啦……”

“谢老板要跑路?”

“噫!谢老板是不是要去找那个小妖精!”

“啥妖精?……”

“那、那、那谢老板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这边谢衣却不理会它们的瞎嘀咕,双手将冷掉的炭炉一抬,搬进了店铺里面去,冷得几只煤球精哇哇叫冷。

“走,明天就不开张了。”总算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干净,谢老板蹲下来看着它们,“这一年辛苦你们了,要不要还跟我回去过年,回头在灶王爷那儿替我说说好话?”

还以为谢老板不要它们的煤球精又蹦起来,翘着尾巴道“谢老板果然还是离不开我们”,往前跑远了,就地一滚,竟然变作了三月里那一群穿着百家衣的四五岁小孩,嚷嚷“过年啦——”就往前跑走了。

嘻嘻哈哈的声音像清脆的铃声散落在冬日冷清的街道上,谢衣看着它们的背影,又无奈地摇摇头,继续向前走去,心头渐渐浮现出那思念已久、暌违已久的影子——

那孩子抱着油纸包走在前面,背影都透着股属于盛夏朗晴的欢喜;又极不安分地踢了一脚小石子到河里去,不等谢衣责备便回过头来冲他咧嘴一笑,把谢衣想说的话都给堵了回去。那时的阳光落在年轻的面庞,心上人的笑容仿佛比田野的清风更温柔、比河畔的波光更灿烂——

“师父,晚上吃鱼好不好呀!”

谢衣不由得站定脚步,千般风雪卷起万种柔情,汇聚心头。凛冽的寒冬里,竟果真有春水夏花般的明媚暖意,温柔地停驻在了他的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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